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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八斤六两,是个大胖小子!”闻言的林营长哭了:“平安就好!”
2025-11-21
“八斤六两,大胖小子!”
产房外,林浩然抱着儿子喜极而泣。
同一时刻,军区家属院火光冲天,一具焦尸被抬出,邻居哭喊:“嫂子没救出来!”
林浩然接到电话时,正被老娘往产房拽:“啥事能比你媳妇生孩子重要?”
他挂断电话,冲回产房抱着妻儿傻笑。
他做梦也想不到,那场大火里“死去”的,正是他发誓用命去疼的原配妻子……
01
1982年腊月,临近过年,东南军区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热闹的景象,大家都在忙着贴对联、挂灯笼,空气里都飘着年味。
军营任务机密处。
首长一脸严肃地对李晓晴说:“李同志,我们已经帮你布置好了火灾假死现场,半个月之后,你就可以假死脱身,隐姓埋名跟我们一起去西北科研基地。”
李晓晴声音铿锵有力地回答:“好!能为祖国的科研贡献一生是我最大的荣耀。”
半个月后,正好是她名义上的大伯嫂、孙玉梅的预产期。
实际上,孙玉梅却是她丈夫林浩然的另一个妻子,上辈子他们兼祧两房。
上辈子,孙玉梅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,李晓晴却一生无子。
李晓晴对这个侄子掏心掏肺,重病时却被侄子拔掉氧气罩,冷冰冰地说:“都怪你霸占了我妈的位置,害我一辈子都只能管我亲爸叫叔叔,现在你死了,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!”
原来所谓的侄子,竟然是林浩然和孙玉梅试管所生。
他们林家一大家子骗了她一辈子。
李晓晴恨透了林浩然。
重生之后,她做的第一个决定,就是要假死脱身,彻底离开林浩然!
离开军机处,李晓晴绕过小路,走到阳光下。
还没适应刺眼的光,迎面就看到满脸焦急的林浩然朝她跑来。
腊月的风有些冷,他的白色军衬衣全部被汗水打湿,贴在身上,露出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,整个人刚毅俊朗、气势逼人。
一看见她,林浩然紧绷的面容终于松懈,一把将她揉进怀里。
“媳妇儿,你去哪里了?出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?你知道到处都找不到你,有多害怕吗?”
“以后千万不能一声不响地出门,要是找不到你我可怎么活。”
他这话说得腻歪,路过的战士们一阵唏嘘。
“哎哟,咱们林营长真是妻宝男,一刻都离不开嫂子!等我有了媳妇儿也跟林营长学习,命根子似的宝贝着。”
“那可不,别看咱林营长在训练场上是冷面阎王,背地里那可是个好厨子!嫂子爱吃的他都会做。”
“敢开林营长玩笑?你们是不是忘了他曾经为了保护嫂子,一个人赤手空拳打死八头狼的事了?当时他浑身是血,愣是护着嫂子毫发无伤!”
营里的战士们都知道,李晓晴就是林浩然的命。
可她闻着林浩然身上浓厚的茉莉花油味,心头一阵反胃。
茉莉花油,是大伯嫂孙玉梅惯用的东西。
显然,他刚从那边过来。
李晓晴不明白,林浩然为什么能一边爱她,一边坦诚地欺骗她?
察觉到她的紧绷,林浩然抬脚假装踹人:“去去去,别在我媳妇儿面前说这些,她脸皮儿薄,该害羞了。”
战士们嬉笑四散。
转过头,林浩然拉着李晓晴的手说:“媳妇儿,咱俩去一趟供销社买点奶粉吧,大嫂预产期就是除夕前四天,我怕她生完孩子正好过年了,人家不开门。”
林浩然目光柔和,眼中满是父性的光辉和期待。
上辈子,李晓晴也曾见过这样的眼神,但她当时真的信了林浩然的话,以为大嫂肚子里的孩子,是林家大哥的遗腹子。
甚至,上辈子孙玉梅难产,林浩然在产房外守了足足四天四夜,之后还在军区大办满月酒……
李晓晴也都跟着忙前忙后,毫无怨言。
所以这辈子,她火灾假死的消息,就当是她送给林浩然孩子满月酒的礼物了。
庆祝他初为人父。
到时候,他和孙玉梅一家三口,就能光明正大地过日子了。
察觉李晓晴的失神,林浩然捏了捏她的手:“媳妇儿,怎么了?”
李晓晴没回答,林浩然倒是挑眉一笑,靠近她耳畔:“你是不是在想,我俩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个孩子?”
搂在李晓晴腰上的手一紧,他语调狎昵:“媳妇儿想要孩子,我就多努力努力呗。”
压下眸中的冷漠,李晓晴推开男人:“你正经点,既然要去供销社就赶紧走。”
还有半个月,她就会从林浩然的世界彻底消失。
她这辈子,都不会给林浩然生孩子。
这次去供销社,林浩然表现得和往常一样。
他先给李晓晴买了香皂、护肤霜、酥皮点心,最后临走时才买了奶粉。
但两人一回到家属房,林浩然就急着把那两罐奶粉抱出来。
面不改色对李晓晴说:“媳妇儿,你在家休息休息,饿了就先吃点酥皮点心垫肚子,我把东西给大嫂送去,一会儿就回来给你做饭。”
这个时候,孙玉梅还住在军区外头的合租房。
林浩然还不敢直接把孙玉梅接到家属院来,毕竟,他现在只是个营长,分到的房子只够两个人住。
李晓晴没有多说,只是和往常一样叮嘱:“好,你早去早回。”
林浩然温柔一笑,点头应下,如往常一样亲亲她的额头后转身离开。
“咔嗒”
房门关闭。
李晓晴立刻冷着脸掏出手绢,擦拭林浩然刚才亲过的地方。
他俩军校相识,因为爱和信任,毕业后,她放弃了去枪械研究所的机会,毅然随军,在东南军区做了一个简单的文职。
原本也算幸福美满,可这一切,在林浩然去年过年独自回老家后全变了。
起初见他忧心忡忡,李晓晴还关心体谅。
如今她重生,也明白了,林浩然回老家是因为他大哥去世。
他不仅答应借种给大哥留后,还把孙玉梅接到身边,一起演戏瞒她,让她误以为孙玉梅肚里是已故大哥的遗腹子。
想到上辈子,她任劳任怨,却被欺瞒惨死,李晓晴就控制不住浑身发抖。
桌上两人的合照,李晓晴越看越觉得刺眼,她拿起相框,手一松。
“啪嚓!”
相框砸在地上,玻璃四分五裂。
她冷漠地看了一眼,拿过灰撮和扫把,将照片、相框和碎玻璃,一股脑都扫进去,往外扔的时候,却不慎被碎玻璃割伤了手。
她捂着受伤的手指回家,在门口和提着两棵大白菜的林浩然撞了个正着。
一见李晓晴手上的鲜红,林浩然登时就慌了。
他扔掉手里的东西,急惶惶抱起她:“媳妇儿,怎么回事?怎么会流血?”
直到包扎完伤口,他眼中都满是自责和后怕。
他握着李晓晴受伤的手指,放在嘴边轻轻吹着,动作轻柔至极。
“媳妇儿,你有凝血障碍,上次只不过流个鼻血就休克,要不是我及时回来,你差点就没命了,怎么还这么不小心,让自己受伤呢?”
同样的话,他说过不止一次。
瞧瞧,这个男人多担心她。
望着他的眼,李晓晴突然问:“没有我你真的活不下去吗?”
林浩然当即握着她的手贴在胸口,望向她双眼,诚挚又坚定。
“媳妇儿,我爱你,没有你我活不下去。如果我有半句假话,就叫我失去身上这层最骄傲的军装。”
“我知道你也爱我,为我的骄傲而骄傲,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,千万别再受伤了。”
李晓晴一字一句听完,从容笑了:“好,你的话我记住了。”
掌心传来他强劲规律的心跳,李晓晴知道林浩然说的是真话。
真是好极了。
她真的很想看看自己‘死后’,林浩然会不会失去身上的军装?
没了军人这层先天优势,孙玉梅那对白眼狼母子膏药猴似的巴在林浩然身上,他又会是个什么下场?
李晓晴不想面对林浩然,草草吃过晚饭,就借口累了,上床休息。
林浩然收拾完碗筷,从身后抱住她,大掌一下、一下,温柔地拍在她胳膊上。
在一起这些年,林浩然知道她睡觉浅,都一直这样哄她睡觉。
这些细节哪里都在说林浩然爱她。
但谁又能猜到,就是这么个男人,会骗了她一生呢?
李晓晴闭眼假寐,呼吸均匀。
没过一会儿,耳边就传来林浩然低声试探:“媳妇儿,你睡着了吗?”
李晓晴没理,只是控制着,让自己的呼吸更平缓。
不多时,轻轻的一声“咔”,门关了。
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,李晓晴才起身,跟着离开军区,走向军区外头的合租房。
很快,就到了孙玉梅的住所。
隔着栅栏,李晓晴看见林浩然轻柔抚摸着孙玉梅的肚子。
嘴里还念着:“宝宝乖,叫爸爸。”
林浩然眼里的疼惜,李晓晴曾经看过千万次。
她按着小腹闭上了眼,这里曾经也有一个孩子。
但却因为她凝血障碍,意外受伤流产,她记得那锥心的痛,也记得林浩然双眼红肿,跪在她病床前,颤抖恳求。
“晓晴,只要我们能在一起,我可以永远不要孩子,你一定要振作起来,我真的不能失去你……”
他的承诺曾是她最坚实的依靠。
当初,她相信他们是彼此的幸福,会白头偕老相伴一生……
许久。
李晓晴缓缓睁开双眼。
最后看了看院子里犹如恩爱夫妻的两人,默不作声地离开了。
回到家,她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份离婚报告,走到灶台边烧了。
既然决定假死,那离婚报告也就用不着了。
丧偶两年后,婚姻关系会自动解除。
至于林浩然,她从未想过和他告别。
02
第二天,天光大亮。
李晓晴从床上爬起来,一旁的铺盖卷四四方方,连褶皱都与昨天一模一样。
她坐在床边,特地摸着掌下冰凉的床褥,林浩然昨晚根本没回来。
眼神暗了暗,片刻后,李晓晴洗漱干净,换上一套绿军装出门上班。
早操的集结号已经吹响,林浩然却不像往常一样,站在队伍最前方。
李晓晴一瞬疑惑,却只有一瞬。
他在哪里,和她又有什么干系?
她垂着头往前走,房后的角落却隐约传来说话声——
“林营长,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?”
李晓晴听出来,说话的人是部队的政委。
“你自己也说了,李晓晴同志比你的生命还重要,她堂堂军校高材生,却为你流产伤了身子,放弃去枪械研究所,只在档案室当文员。”
“可你……你怎么能和自己的亲大嫂,这么没分寸呢?你就不怕晓晴同志知道了,跟你离婚吗?”
话没说完,就被林浩然轻松又笃定打断:“不会,晓晴相信我。”
看看,林浩然是多自信才嚣张到了这样的地步,笃定她李晓晴离不开他?
听到这里已经够了,李晓晴面无表情离开。
她都有点想知道,自己彻底离开林浩然的时候,他会是什么表情了。
因为要假死离开,手头的工作要交给新来的档案员,李晓晴一忙就忙到了中午饭点。
林浩然照常打好饭,来到档案室。
两个铝饭盒在李晓晴面前打开,里面装的都是她爱吃的菜,甚至连她不吃的葱花,都已经被提前挑了出去。
“我今天起得早,见你没醒就没叫你,早上没有不吃饭吧?”
和往常一样关心的话,李晓晴听着,却觉得讽刺。
“你昨晚一直在家吗?”
闻言,林浩然夹菜的手一顿,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,但他掩饰得很好,一筷子鸡蛋落入李晓晴碗中。
“我当然在家了,大晚上的不守着媳妇儿睡觉,我去哪儿?”
李晓晴眸色一暗,戳着碗里的饭,心中冷笑。
是了,大晚上的,的确应该守着媳妇儿睡觉。
只不过他守的,是另一个媳妇儿。
档案室从前只有李晓晴一个人,平时吃过午饭后,林浩然都会在这里陪她午休一会儿。
可今天李晓晴实在不愿看见他,直接下了逐客令:“今天来了新人,你继续睡这不方便,你走吧。”
林浩然见确实多了个人,也没多想,只笑着说:“大嫂说感谢我们这段时间的照顾,晚上请我们过去吃个晚饭,下午我来接你一起过去。”
说完,不等李晓晴拒绝,他就离开了。
下午。
还没到下班的点,林浩然就早早来档案室等着了。
就好像生怕李晓晴不给面子,不去吃孙玉梅那顿饭。
还有不到半个月就离开了,李晓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意外,索性推着二八大杠,跟林浩然一起走。
越临近除夕,过年的味道越浓。
军区内外,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,换上了喜庆的对联,孙玉梅的住所也不例外。
只是李晓晴这会儿抵达孙玉梅的家门口,却见她家院门口闹哄哄的,围了一圈人。
走进后才发现,是一个媒婆正拉着个男人,让他和孙玉梅相亲。
“孙家妹子,我给你介绍的人绝对务实上进、踏实肯干,他都说了,会把你肚里的孩子当成自己亲儿子养!”
闻言,林浩然当即变了脸色,几步挤开人群,冲过去挡在了孙玉梅身前。
“都滚!我的孩子用不着别人养!”
话音刚落。
李晓晴隔着人群和林浩然对视,他当即白了脸。
顿时想也不想地驱散人群,跑到她面前,拉着她的手焦急解释:“媳妇儿,我说错了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我的意思是说,大嫂怀的是我们林家的孩子,大哥不在了,照顾好她们是我的责任,更何况,咱俩一定能抚养好这个孩子的,你说对不对?”
望着他眼中的殷切和紧张。
李晓晴笑了笑:“对,你说的都对。”
说完,她便推开林浩然的手,看了一眼门口哭哭啼啼抹泪的孙玉梅,颇为善解人意劝说。
“嫂子看起来受了惊吓,今天这顿晚饭看来是吃不成了,你把这里处理好,我就先回家了。”
见她似乎真的没在意,林浩然松了口气,抬手抹掉额头上的虚汗。
却没注意到,李晓晴转身后猝然冷下的脸。
直到天黑。
林浩然都还没回来。
李晓晴合上书,看了眼墙上的挂钟,指针已经指向晚上十点。
他今晚大概也不会回来了。
李晓晴垂下眼,面无表情关灯上床。
朦胧间,刚升起一丝睡意。
身后就缠上一条精壮手臂,热气喷洒在李晓晴颈间,林浩然声音低沉沙哑:“媳妇儿,我们也要个孩子吧。”
本该是再要,却成了也要。
黑暗中,李晓晴睁开眼,眼中是化不开的冷冽。
被窝里的手死死揪着小腹的衣裳,林浩然察觉到了她的紧绷,大掌将她整个腰身包裹,细密的吻落在她耳边,带着安抚的味道。
“媳妇儿不怕,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受半点伤害。”
不受半点伤害?
她的孩子出生后,跟着孙玉梅的孩子一起抢爸爸,这在林浩然眼里难道不算伤害吗?
李晓晴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身。
林浩然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,月光昏暗,却看不清她的神情和剧烈起伏的胸口。
“你去院子里冲一冲吧,好多汗,黏糊糊的。”
“行,保证完成任务!”林浩然语调上扬,转身出去了。
他离开,李晓晴才勉强喘过一口气。
只是屋子里浓厚的茉莉花油味,似乎怎么也散不去。
林浩然这样,还不如干脆住在孙玉梅家别回来。
李晓晴被他闹得睡意全无。
硬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后半夜,好不容易快睡着,身后睡得正沉的林浩然忽然喊了一声。
“晓晴!”
下一瞬,他身体猛地一抖,霍然惊醒,慌乱看向自己怀中。
直至确认李晓晴还在,他才泄力似的呼出一口气,小心翼翼地搂紧她。
李晓晴本能抗拒,没有再装睡:“怎么了?”
林浩然一阵后怕。
“媳妇儿,我做噩梦了,梦见你走了,不要我了,我到处都找不到你,幸好,幸好只是一个梦。”
“之前我一个人对付八头狼,都没有刚才害怕,和狼对打时我就在想,我不光要保护好你,还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“哪怕是死了,我都没法看着你孤零零一个人,或是成为别人的妻子。”
“媳妇儿,没有你,我真活不下去。”
李晓晴敷衍地拍了拍他的手臂:“梦而已,我不是还在这儿吗。”
等她不在了,再怕不迟。
没过两个小时。
比鸡叫先到的,是“咣咣咣”的砸门声。
紧接着,就是尖锐刺耳的叫喊:“老二媳妇儿!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!你大嫂挺着个肚子都起床做饭了!你这个做小的,不知道去伺候一下!”
李晓晴几乎一宿没睡,皱着眉,头昏脑胀。
林浩然听到动静,也是立马惊醒,安抚道:“妈从老家来军区怎么也不说一声?”
“妈一向看不惯你,媳妇儿你别动,免得出去受气,我先去看看。”
李晓晴还是跟着起来,反正人都来了,躲是躲不掉。
再说了,再难的事她上辈子都经历过了。
她穿好衣服,也下了床。
走到屋外。
不知道林浩然跟林母说了什么,她斜着眼,表情不忿,嗓门倒是没有刚才大了。
“有些人嫁过来这么多年,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,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!还不如辞了工作,去伺候你大嫂生孩子呢。”
李晓晴当即冷下脸。
林浩然吓得连忙打断:“妈!晓晴是大学生,在军区是正经文职,哪能说辞就辞?生孩子的事儿我们再缓缓。”
一听这话,林母更加不满,挣脱人冲上前,手指头恨不能戳到李晓晴鼻子上。
“大学生怎么了?女的生不了孩子就是废物,不孝!”
“我老林家的香火不能断,玉梅这一胎要是女孩儿,你如果还不生,我就去你们单位闹,让你们领导开除你。”
李晓晴冷漠看着,忽地笑了。
“妈,您别着急啊,大嫂预产期还有十四天,十四天后你就有孙子了。”
听到这话,林浩然母子俩俱是一愣。
不知怎的,林浩然心中猛地升起一股不安,他紧盯着李晓晴的脸,想从上面发现些什么。
但什么都没有。
反倒是林母,下三白的眼中多了一丝狐疑:“你咋知道?”
李晓晴面不改色:“学校教的。”
林母一听,也顾不上再说道她,急忙忙奔孙玉梅家去了,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念着她的大孙子。
她一走,林浩然立即大步上前,紧紧抱着李晓晴:“媳妇儿,妈说的那些话确实过分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但是你跟妈说,她十四天后就有孙子,这事儿是不是太笃定了?可别说是学校教的,你骗骗妈也就算了,骗我可不行。”
说着,他的手臂下意识收紧,严肃皱眉凝视着她。
窥见他眼中的紧张,李晓晴垂眸掩去嘲讽,轻笑:“你既然知道我是骗人的,还这么认真做什么?”
林浩然讪讪笑笑,这才松开人。
“喔喔!”
东方破开鱼肚白,鸡叫了两声。
李晓晴催促:“你快去大嫂家看看吧,妈不喜欢我,我就先去上班了。”
说完,她没事人似的走进院子,去推二八大杠。
林浩然看着她的背影,总觉得心里发慌。
今天的李晓晴,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。
在她准备骑车离开的时候,林浩然伸手拦在车前,笑得有些勉强:“媳妇儿,我听营里的战士说,后天镇上放电影,我带你一起去看吧?”
他的手扶着车把手,下意识用力。
李晓晴察觉到了他的不安,不想叫他发现异常,只好点头应下:“好。”
见她答应,林浩然终于松了口气,恢复以往的嬉皮笑脸:“那你忙,两天后我亲自带你去看电影。”
03
时间滴答过,很快到了两天后。
军区外的小镇子空地上,一块宽大的白色幕布,被两根粗壮的竹竿高高撑起,四周的村民们抱着小手炉,或站或坐,喜气洋洋地讨论着一年的收成。
李晓晴和林浩然也在其中。
他俩从部队带了两个小马扎,此刻并肩坐着,夜风拂面,林浩然握紧了李晓晴的手。
“媳妇儿,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牵手,也是看露天电影,那时候还在学校,我看见你的第一眼,就知道了什么叫一见钟情。”
林浩然语速缓慢,声音低沉磁性。
要是以前,李晓晴一定会跟着回忆从前,可现在她却不想多说一个字。
察觉到她的冷淡,林浩然握着她的手紧了紧,语气愧疚:“对不起媳妇儿,我知道妈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“她就是来照顾嫂子坐月子的,过完年,开春就走了,你先忍一忍,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。”
李晓晴心中泛起一丝冷笑,这话林浩然上辈子也说过。
可最后呢?
孙玉梅生下孩子后,林母和孙玉梅就没离开过,她们之后都没出去工作,却总叫嚣着再苦不能苦孩子。
她和林浩然那点工资几乎月月光。
往后十多年,李晓晴都没添一件新衣服,到最后却养出了个十足的白眼狼……
正想着,李晓晴身下的小马扎就被人踢了一脚。
李晓晴回头,就见林母拉着大肚子的孙玉梅站在她身后。
视线相对,林母翻了个白眼:“看什么看?还不赶紧起开让玉梅坐下,玉梅可怀着孕呢!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。”
一见到这对婆媳,李晓晴顿时没了看电影的兴致,索性直接站了起来。
林浩然见状一同起身,压着声,脸色难看:“妈,大嫂挺着这么大的肚子,这么矮的小马扎也坐不了,你干嘛非要和晓晴过不去?”
“你们要来看电影,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?”
话落,林母就大声嚷嚷:“跟你说什么?养个儿子白养了!你那颗心啊,都快叫这个狐狸精给勾走了!”
说着,她的眼刀还使劲剜向李晓晴。
周围人顿时指指点点:“这大着肚子的,不会是这位军人同志的老婆吧?”
“那男同志的妈都叫那女的狐狸精了,肯定是搞破鞋的,不要脸!”
李晓晴冷下脸,看向林母时再没了以前的好脾性。
“妈,看在你是我丈夫母亲的面子上,我再叫你一声妈。”
“首先,我才是林浩然的军婚妻子,其次,你就是再喜欢大嫂,也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往我身上泼脏水。”
说完,她的视线扫过紧张的林浩然,故意撂话——
“我是体面人,做不来抢别人老公,和人共侍一夫的事,如果大嫂肚子里是我丈夫的种,别说让个凳子,男人我都让给她。”
李晓晴说完,夜色中,林浩然惨白的脸色清晰可见。
他连忙上前抱住李晓晴,却肢体僵硬:“媳妇儿,你这说的是什么话,大嫂肚子里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?”
李晓晴望着林浩然脸上不自然的假笑,心中冷意更甚。
就在这时,一直没作声的孙玉梅忽地扶着腰坐在地上,“哎呦、哎呦”地叫起来。
林浩然当即松开李晓晴,冲过去将孙玉梅整个抱住。
眼中满是关切:“嫂子你怎么了?是不是要生了?”
孙玉梅泪眼汪汪抓着他的袖子,委屈又倔强:“晓晴,你别跟浩然置气,都是我不好,要不是我没了男人,也不会来打扰你们。”
“明天我就跟妈回老家,你俩别吵架,好好过日子,我……我怎么都能活……”
话到结尾,她呜咽着靠在林浩然肩膀。
林母的手指又要来戳李晓晴,却被李晓晴偏身躲开。
林母气得不行,转头又去林浩然跟前哭:“造孽啊!我们老林家怎么娶了姓李的这种丧门星。”
李晓晴垂眸,冷冷看着这场闹剧。
其实这种场面,她上辈子看了无数次。
曾经她会服软、会妥协。
现在,她心里的厌恶达到极点,偏偏林浩然就吃孙玉梅装可怜、博同情这一套。
“媳妇儿……”林浩然面露难色,“大嫂毕竟是有身子的人,你就让让她吧。”
李晓晴扬起嘴角轻笑一声:“好啊,那我都让给她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走。
林浩然见状,立即撇下孙玉梅几步追上她,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。
“媳妇儿,你这是干什么?你要是想坐凳子,我把我的凳子让给大嫂,你们俩坐着看,好不好?”
“我们都是一家人,嫂子大着肚子,我也不能把她和妈就这么扔下。”
望见他眼中的哀求,李晓晴什么都没说,只是冷冷掰开他的手:“林浩然,我没有逼你选择。”
她只是,做出了自己的选择。
身后的人没再追上来。
这场电影,终究谁都没看成。
“啪嗒——”
一滴冰雨砸在脸上。
紧接着,是成千上万滴。
李晓晴方才汹涌的怒意,都变成了满腔酸涩。
胸腔一阵胀痛,她在雨中蹲下身,死死揪着衣襟。
上辈子,她被爱情蒙蔽双眼,一心一意和林浩然过日子,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,也只会跟他笑着说没事。
那时的她以为,无论如何,林浩然到底都向着她。
可现在,他也叫她让。
回到家。
李晓晴全身都湿透了,开门进去,连衣服都来不及换,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。
再醒来,已经是第二天下午。
林浩然守在她床前,后怕抱紧她:“媳妇儿你醒了!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我一回来就见你晕倒在地上,高烧将近四十一度,真是吓死我了。”
“我去卫生所给你拿了特效药,快起来吃了。”
他言辞恳切,眼圈发红,眉宇间满是焦急。
扶着李晓晴坐起来,给她递上了药片和水。
她吃完药,看着林浩然身上新换的衣服,默默放下茶缸,转身背对着他。
床铺凹陷,高大的身躯罩住了她,林浩然伏在她肩头叹气。
“媳妇儿,你别生我的气,昨天那种情况,我实在不能撇下妈和大嫂。”
“但我可以向你保证,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,你要是不喜欢她们,等大嫂一生完孩子,我就立马送她们回老家。”
李晓晴实在不想听这种虚假的承诺,沙哑赶人:“我很累,你先出去,让我安静睡会儿。”
林浩然的话戛然而止。
他似乎还有很多话堵在了喉咙,但最后只是失落嘱咐了两句,听话离开。
只是没过多久,刚刚闭合的屋门又开了。
李晓晴有些厌烦:“不是让你出去吗?怎么又回来了?”
她勉强坐起身,回头却看见孙玉梅站在床边,手里还端着一碗鸡蛋羹。
“晓晴,听说你生病了,我来看看你。”
孙玉梅一边说着,还故意摸着圆滚滚的肚子:“我知道你已经看到了,我肚里的孩子的确是浩然的种。”
“去年在乡下,我和他也拜堂成亲过了,宗亲族老都认,就算没有结婚证,我也是他老婆。”
说完,她抬起下巴,颇为大度说:“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,我不是来拆散你和浩然,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。”
孙玉梅的自得炫耀,刷新了李晓晴的三观。
她强忍着高烧头痛,撑起来质问:“你知不知道,你们现在这样算重婚,是犯法?”
孙玉梅顿时不乐意了。
“什么犯不犯法,亏你还是大学生呢,肚量这么小,我这个大老婆都不在乎,你个做小的还计较上了?”
说着,她把手里的碗往前一送,没好气道:“把鸡蛋羹喝了,这可是好东西,别整天病歪歪的,都没法伺候我坐月子。”
原来在孙玉梅心里,她孙玉梅才是林浩然的大老婆。
难怪上辈子,孙玉梅能心安理得地指使她做这做那。
李晓晴一想到,曾经的自己为了这个家、为了所谓的侄子掏心掏肺,就一阵眩晕,气血上涌。
她冷脸指向门口:“现在不是封建社会,你不是什么大老婆,我更不是小妾,请你立刻从我家离开。”
孙玉梅扶着腰,气哼哼跺脚。
“不识好歹!看我怎么让浩然收拾你!”
说完,她就端着那碗鸡蛋羹,摇摇晃晃地出门去了。
“哐当!”
门被摔上。
李晓晴呼出一口气,将自己重新埋进被褥。
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,眼皮越来越沉,她抵挡不住,再度昏睡过去。
等她迷迷糊糊睁眼,天已经擦黑。
屋子里没开灯。
林浩然站在床前,一脸凝重地望着她。
“大嫂也是好心,那鸡蛋她自己都没舍得吃,巴巴地给你送来,你不领情也就算了,干嘛拿汤泼她呢?”
李晓晴头痛欲裂,却还是忍不住冷笑。
以前她发烧,林浩然每隔一两个小时,就会用白酒帮她擦身体降温。
可现在,他只顾着帮孙玉梅说话,却连她发烧不能吃鸡蛋都忘了。
她直直盯着男人的眼:“孙玉梅说我泼了她,你就信了?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背后撒泼的小人?”
林浩然面色一僵,连忙在床边坐下,伸手扶她。
却被李晓晴冷漠避开。
林浩然碰了一鼻子灰,却仍语重心长劝解:“媳妇儿,你有什么不满意的,尽管冲我来,别为难大嫂,她毕竟还怀着孩子。”
“你就先委屈一阵子,以后你要什么我都依你。”
说话间,林浩然已经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她的手。
李晓晴垂眼看着他的小动作,忽地笑了。
她用嘲讽的语气反问:“林浩然,你究竟是想让我委屈一阵子,还是委屈一辈子?”
“你说这些话的时候,真的是在为我考虑吗?”
林浩然皱着眉,嘴角紧抿,看向她的眼神复杂而受伤。
“你怎么会这么想?我把你看得比命都重要,你怎么会觉得,跟我在一起会受一辈子委屈?”
李晓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故意嘲讽。
“家属院其他人也有怀孕的亲戚过来,但没谁像你这样,对嫂子好得就像对自己的媳妇一样。”
不出意外,男人身体一僵。
空气静了许久,林浩然才干巴巴解释:“我们家情况到底不一样,大哥去了……”
“大嫂肚子里毕竟是大哥的骨肉,我这个做叔叔的,只能多上心。”
似乎是说服了自己,他打开灯,将李晓晴抱进怀里。
“媳妇儿你放心,我心里只有你,无论是谁都不能让我背叛,我确实多照顾了大嫂一点,但她只是大嫂,怎么能和你比?”
说着,林浩然还举起了三根手指发誓。
“如果我有一天背叛你,就罚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,一辈子一事无成,孤单老死。”
李晓晴终于笑了。
她望着林浩然发誓的手掌,一字一句:“好,你一定要记得这个话,应验的时候千万别后悔。”
林浩然抱住李晓晴。
信誓旦旦:“你放心,我一定不会让离开你这种事应验。”
李晓晴笑笑:“是吗?”
那她拭目以待。
04
之后几天。
就像故意表忠心似的,林浩然几乎对李晓晴寸步不离。
端茶倒水、煲汤喂药、洗衣洗脚,甚至还买了汤料包,下训后特地去炊事班跟着新来的大厨学了营养汤的做法。
全军区都夸,林营长是二十四孝好老公。
但奇怪得很,明明林浩然这样精心照顾,李晓晴的病总不见好。
尤其是每次他给的药,李晓晴都控制不住要睡大半天,她觉得不对劲。
还特意问了:“你给我拿的是什么感冒药?怎么我吃了之后,总是控制不住昏睡?”
林浩然刚从外面挑了两桶水回来,闻言脸色一变,神情有些尴尬:“可能是感冒药的副作用。”
也就是这天晚上,林母和孙玉梅再次上门,好说歹说,都没能把林浩然叫走。
反而被林浩然不耐烦驱赶:“晓晴是我媳妇儿,你们不心疼她,还不让我心疼她了?赶紧走。”
林母听了这话还了得,故意冲屋内叫喊:“狐狸精就知道装病躲清闲!你还心疼她,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老娘,心疼心疼玉梅?”
孙玉梅穿着一身红色新袄,挺着肚子,句句都是挑衅和炫耀。
“妈,咱听浩然的,您少说两句,等晓晴早点把病养好,往后我生了,咱抱个大胖小子回来,也有她忙。”
李晓晴自顾自闷头睡,懒得理会她们的算盘。
明晚,就是孙玉梅的预产期,孙玉梅就要去卫生院待产。
而她也在明晚离开。
所谓的大胖小子,林浩然一个人好好伺候去吧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外头终于清静了。
林浩然端着一茶缸热水走了进来,伸手贴上李晓晴的额头。
“还好已经不发烧了,这几天真是吓死我了,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走。”
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,李晓晴内心却毫无波澜。
见她兴致缺缺,林浩然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,连忙递上茶缸岔开话题:“你是不是困了?喝点水再睡吧,免得晚上口干。”
林浩然陪在她身边这几天,每天晚上都会给她准备一茶缸热水。
她也的确睡得香。
李晓晴端起茶缸轻抿了一口,不禁皱眉:“有点烫,我一会儿喝。”
林浩然应下,摸摸她的头:“行,那你喝完就先睡吧,我把院子收拾一下,马上就来陪你。”
李晓晴点点头,端起茶缸又尝了一口,总觉得有些恶心,干脆把水倒进了夜壶里。
她蒙着被子躺下,却不像前几天沾枕就睡着。
索性闭眼假寐,放松身体,等待入睡。
约莫过了一个小时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,李晓晴本想睁眼,却闻见一股茉莉花油味,顿时心里一紧,暗自攥住了被角。
没过多久,林浩然压低的嗓音响起,听起来有些惊讶:“大嫂?你怎么过来了?”
“我不是说,每天等晓晴睡着后就过去找你吗?”
孙玉梅“嘁”了一声:“怕什么,你给她挑回来的水,妈不是每天都往里下了蒙汗药吗?她睡得跟猪一样,打雷了都不会醒。”
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,直叫李晓晴牙关打战。
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。
原来从这么早开始,口口声声说爱她,没她不行的男人,就已经对她下狠手。
她真庆幸,自己决定假死离开。
假死离开林浩然,恐怕是她两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。
孙玉梅和林浩然的拉扯还在继续:“大嫂,你让开点,别拉拉扯扯,我先照顾晓晴,等她睡熟了我自然会过去陪你。”
林浩然话没说完,就被孙玉梅打断:“哎呀,她能有什么事儿,倒是我,这几天涨奶涨得厉害,你不在我可难受了,不信你摸摸。”
紧接着,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似乎是在解衣服。
“嫂子,这不合适!”林浩然语气有些严肃。
空气静了一瞬。
孙玉梅低声啜泣:“你哥娶了我,没几天就死了,我一辈子没有活头,当时妈让你娶我,你亲自点头答应了兼祧两房。”
“我也是你媳妇儿,现在你却叫我嫂子,那我还不如跟当初一样,死了算了……”
说罢就是一阵匆忙的脚步,和嘭咚碰撞的声音。
接着,林浩然无奈叹息,语气最终软下来:“好了玉梅,我又没说不要你,走吧,我陪你回去。”
脚步声远去,屋子终于安静。
李晓晴终于睁开眼,再也忍不住空气中的茉莉花油的气味,跑到院子里“哇”的一声吐了出来。
吐到胆汁都出来,她才靠着身后的墙壁,无力滑坐。
这一晚,直到天亮,林浩然都没回来。
李晓晴一夜无眠,早上六点,她打了盆水,洗去脸上的狼狈与疲惫。
刚提起菜篮子准备出门,就迎面撞上了回家的林浩然。
对上她那双泛红的眼,林浩然明显愣了一下,随后快步迎上来:“媳妇儿,你今天怎么醒这么早?”
扶着李晓晴在门前的凳子上坐下。
他半蹲在她面前,从兜里掏出两个热乎包子,献宝似的捧给她。
“我早上起来的时候,你还呼呼睡呢,这是我特意去给你买的包子,还热着,你尝尝。”
“回来的路上,我看街边贴了告示,晚上有马戏团表演,我记得你最爱看,到时候我陪你一起看。”
“你放心,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,一定不会有别人打扰。”
李晓晴什么都没说,只是垂眸静静看着他。
谎话说多了,他竟然张口就来,都忘记了今天是孙玉梅的预产期了?
他还能有时间陪自己看马戏团表演?
不过,撒不撒谎都不重要了。
李晓晴伸出手,轻轻摘掉林浩然肩膀上的一根长发:“我去集上买点肉,你在家摘好菜,中午咱们吃顿好的。”
就当是告别吧。
林浩然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,一口答应:“行,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,今天也是有口福了。”
李晓晴笑笑,没多说什么。
转头出了院门,她却没有直接去菜市场,而是先去军营任务机密处,拿到了新户籍和身份证。
姓名没变,但户籍信息和履历已全然不同。
再过十几个小时,东南军区的李晓晴,就会成为一个‘死人’。
买完菜回家,已经是上午十一点。
看到一篮子鸡鸭鱼肉,林浩然惊讶上前迎接。
“媳妇儿,买这么多菜,咱家这是要提前过年吗?”
李晓晴捶肩膀的手一顿。
是啊,还有四天就是除夕了。
她扫了眼大门上新挂的红灯笼,顺着林浩然的话点头:“就当是提前过年吧。”
毕竟以后,再也没机会一起过年了。
林浩然系上围裙,利落将鸡鸭斩成小块,笑着回应。
“媳妇儿,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妈、有大嫂的,只是不好意思说,等会儿做好饭,我就去叫她们。”
“咱们吃完饭,晚上一起去看马戏团表演,她们保准高兴。”
话落,李晓晴就淡漠打断:“这顿饭,就咱俩吃。”
林浩然动作一顿,笑容僵住,但还是点头答应:“行,那就咱俩。”
一人炒菜,一人生火。
李晓晴弯腰在锅边翻炒,只要一伸手,林浩然就能准确将她需要的配菜和调料递给她,这是多年来,两人一同建立的默契。
看着递到手里的辣椒,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林浩然脸上。
四目相对,他展颜一笑。
恍惚中,李晓晴觉得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,回到了刚结婚时相爱的日子。
那时,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三餐四季,没有欺骗心无芥蒂。
中午一点。
饭菜出锅,香气扑鼻。
最后一条鱼端上桌,林浩然刚拿起筷子,就听外面传来林母的叫喊:“老二!老二!玉梅要生了!你快来!”
一听这话,林浩然瞬间撂下筷子,却在起身时看向李晓晴。
她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,淡淡看他:“去吧,嫂子重要。”
林浩然松了口气安抚:“媳妇儿,咱们以后日子还长,不差这一顿饭,等大嫂生完回来,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年,好好庆祝庆祝。”
说完,他抓起衣服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菜里辣椒放多了,呛得人眼睛发胀。
李晓晴放下碗筷,直直望着外头已经跑远的男人。
“林浩然,没有以后了。”
上辈子,孙玉梅晚上九点多才出发去卫生院,这一次竟然提前生产了。
最后这顿饭,吃不上也好。
毕竟连上天都在告诉李晓晴,早该结束和林浩然的孽缘。
坐了一会儿,李晓晴起身将一道道菜打包好,送给了左邻右舍。
热心的婶子招呼她晚上一起去看马戏团表演,李晓晴也只是笑着拒绝。
夜幕降临。
马戏团音乐响起,左邻右舍都关了灯,锁了门。
李晓晴摘下手腕上的结婚手表,交给了负责安排她假死的人。
她转身坐上门口的吉普车,车辆启动。
滚滚烟尘里,李晓晴跟着车灯望向前路,没有回头一次。
往后余生,她和林浩然再也没有关系。
他们,永不再见。
“来人啊!快救火!”
“林营长家着火了!他媳妇儿还在屋里呢!”
“咳咳……火太大了!进不去!林营长呢?林营长去哪儿了?”
“林营长陪他大嫂生孩子去了!”
“快去军区!给医院打电话联系林营长!”
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了整个房子,一盆盆水泼进去,都无济于事。
烈火照亮半边夜空。
围观人群心急如焚,却又束手无策。
“哈……哈……”
和林浩然交好的小战士一路狂奔,一步不敢停歇,冲进通讯亭——
“快!快给卫生院打电话!林营长家着火了!嫂子还在里头!他俩感情那么好,要是嫂子真出点什么事,林营长可怎么活啊!”
小战士扶着门框,一口气喊完。
通讯兵一刻也不敢耽误,立马转动拨号轮盘致电卫生院。
05
与此同时。
卫生院妇产科病房里,孙玉梅正一手一个包子,往嘴里塞。
林母还在一旁鼓励她:“好媳妇儿,多吃、多吃,吃饱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生。”
“老二家那个不中的这就这话说得对,你这肚子又大又圆,一看就能给老林家生个大胖孙子!”
说话间,林浩然从外面提了大兜小兜的水果回来。
一见他,林母立即就起身拉住他的手,笑得满脸褶皱都堆在了一起。
“老二啊,等玉梅生完孩子,那可就是咱们老林家的大功臣,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偏心眼儿了,你得疼她爱她,对她好,别整天围着那个不中用的转。”
听到林母这么说李晓晴,林浩然的眉头深深皱起,却没有出声反驳。
而是转头看向孙玉梅。
“别吃太多,晓晴不是跟你说过吗?孩子太大不好生。”
孙玉梅咕哝着撇撇嘴。
“我能跟她一样吗?她揣不住崽,不能给你生儿子,我可能。”
紧接着,她就像要验证什么似的,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。
就在这时,一个护士推开病房门:“林营长,军区有电话找你,听起来很急。”
林浩然一刻没耽搁,立即大步走向卫生院护士台。
“喂?我是林浩然,是军区有什么紧急任务吗?”
“终于联系上你了,林营长!不是军区的任务,你家着火……”
电话那头还没说完,林母就火急火燎地冲出病房,直奔他来。
“老二!老二!快来!玉梅要生了!”
她一把拽住林浩然的胳膊,不由分说往回扯。
林浩然勉强稳住身形安抚:“妈,妈,你别急,我电话还没接完呢,军区有急事!”
“什么急事!再急能有你媳妇儿生孩子急?”
“军区又不光你一个人,不找别人非找你?赶紧跟我走!”
拗不过林母,林浩然只能草草交代一句:“不是军区的紧急任务就等我回来再说。”
说完,他就匆匆挂断了电话。
军区通讯亭。
“林营长!林营长别挂电话!你家里着火了!嫂子还在里面!”
小战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可电话里还是传来了挂断的“嘟嘟”声。
他惊愕地瞪圆了双眼,眉头皱着,嘴唇哆嗦着简直快要哭出来。
他刚刚听到了什么?
林营长的媳妇儿生孩子?
可……林营长的媳妇儿分明已经,葬身火海了啊。
小战士垂头丧气回到家属院。
火已经灭了。
废墟中,众人只抢救出一具焦黑蜷缩的尸体。
邻居家的婶子坐地哭嚎:“都怪我啊!都怪我!下午晓晴妹子给我送菜的时候,我就应该拉着她一起去看马戏!”
“多好的人啊,她不在家就不会烧死了!”
周围也是一阵低低的啜泣声。
有人看到他,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,语气焦急:“怎么样?联系上林营长了吗?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
小战士眼睛通红,嗫嚅着:“他、他没说。”
他垂下头,双手紧握成拳,一阵阵发抖。
最后,还是军区来人,暂时收殓了火灾中的遗体。
产房外。
“啊——!”
“我不生了!不生了!”
孙玉梅撕心裂肺的哭嚎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。
林浩然站在门外,皱着眉,一言不发,身侧紧攥的双拳,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。
他心底甚至隐隐有一丝庆幸。
幸好,幸好里面的人不是李晓晴。
幸好,她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。
这一天一夜间,他一直在想,要是李晓晴面临这种情况,他恐怕会懊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。
林母揣着手,来回踱步,眉目间满是忧郁。
她时不时就冲里面大喊一声:“玉梅,使劲儿啊,等你生完,娘给你炖猪蹄子!”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产房里的哭声越来越弱,终于,又过了三天。
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走廊。
“生了!生了!九斤二两!是个大胖小子!”
产科大夫从里面抱出一个襁褓,襁褓里的男婴闭着眼,一双小手到处乱抓。
林母打开襁褓,扯着婴儿的两条小腿一看,顿时乐得合不拢嘴。
喜滋滋接过孩子,直接往病房去了。
嘴里还念叨着:“小孙孙,奶奶的小孙孙。”
林浩然提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去,眉头舒展,向大夫问:“产妇呢?产妇怎么样了?”
说到这儿,大夫还揶揄地斜了他一眼,责怪道:“都知道林营长是出了名的疼媳妇儿,那也不能给产妇吃那么多啊,九斤二两的孩子你说得多难生。”
“产妇没事儿,脱力昏过去了,这几天多休息,多吃有营养的,别弄那些大鱼大肉。”
林浩然将医生的叮嘱一一记下。
和昏迷中的孙玉梅一起回到病房。
看着林母抱着襁褓不断逗弄。
林浩然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一项任务终于完成,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李晓晴身边去。
这样想着,他对林母说道:“妈,嫂子生完了,我在这儿也没什么事,今天是除夕,我想先回去一趟,看看晓晴,总不能让她自己在家过年。”
一听到李晓晴的名字,林母的眼睛就又吊了起来。
“看她干什么?她那么个大活人,自己过个年怎么了?你现在最该操心的就是玉梅,别忘了,她也是你媳妇儿。”
林浩然无奈:“妈,你怎么总是对晓晴那么大恶意呢?”
一听这话,林母顿时不干了。
一拍大腿怒骂:“我对她有恶意?分明是她们一家子就没瞧上我!你是忘了当初她妈在咱家,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了?我就是要挫她的锐气!”
林浩然此刻一个头两个大。
“妈,晓晴家条件好,爸妈都是干部,人家有要求也正常。”
“你不能因为和她爸妈合不来,就一直针对她啊,结婚这么多年,我俩的日子还不是过得好好的,你以后多给她点好脸。”
“我多给她什么好脸?媳妇儿就不能惯着!不听话就得打!”
林母声音尖利,直接吓醒了襁褓中熟睡的婴儿。
“妈!越说越过分了。”
林浩然指责了一声,也只是转出门,坐在了走廊的凳子上。
林母紧着自己的小孙孙,根本没空再理他。
周围的声音静下来。
不知怎的,林浩然心底,竟隐隐浮现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。
他忽然想起了几天前的那通电话。
心底就像有无数双猫爪子在抓挠,他再也坐不住,起身走向护士台。
电话拨出,对面总是连续而短促的“嘟嘟”声。
此刻。
军区首长办公室。
老首长举着电话,连连称是。
对话那头,是一道严厉的女声:“无论如何,我的女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!你们东南军区,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!”
护士台。
林浩然又尝试拨打了几次电话,但无一例外,都是忙音。
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,他拧着眉,正不知如何是好时,林母抱着孩子走过来,没好气道:“行了,别打电话了,玉梅醒了,咱们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。”
“大嫂刚生完孩子就回家?这会不会有点太赶了?”林浩然眉头不展,语气中隐隐流露出担忧。
“哪有那么娇气?”林母满不在乎,“我在草棚里生的你和你大哥,还不是好好的。”
“生都生完了,别在这儿浪费钱,回去让你媳妇儿护理去,别整天吃干饭。”
说罢,林母转身就走。
林浩然一心记挂着李晓晴,没再反驳。
护不护理另说,他现在只是迫切地想要见到李晓晴。
不多时。
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已经都搬上了车,孙玉梅哎呦哎呦地叫唤着,被厚被子包裹着抬上后座。
她嘴里念着:“娘、娘,我疼啊……”
林母一心只顾着怀里的小孙子,随口敷衍:“生孩子哪有不疼的,别人都生了,就你叫唤的厉害。”
车子启动,小路颠簸。
后座上逐渐只剩了呜呜的哭声。
林浩然心底愈发不安烦躁,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,目视前方,脚下不自觉用力,油门加得更大了。
终于。
他们在天黑时分赶回了军区。
家家户户院里都点着灯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,隔着透明的玻璃,隐约能看到一家家人,举杯共饮。
车子停稳,林浩然感觉自己心口堵塞的那口郁气,终于消散了一些。
把孙玉梅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屋,他便一刻也等不了,急着回去见李晓晴。
林母不满地嘟囔:“真是懒得没边儿了,大过年的冷锅冷灶,也不知道提前过来把饭做了,你赶紧把她叫来,一堆活儿等着干呢。”
“妈,你就少说两句吧,咱们去卫生院之前,晓晴就做了一大桌子菜,这会儿指不定在家等咱呢,我先看看,一会儿我俩一起回来。”
说完这句话,他便脚步飞快冲出了门。
只是,当他匆匆赶到他和李晓晴的家时。
看到的,却只有一片废墟。
林浩然目光呆滞。
双手紧紧抓着焦黑的门框,几乎站立不稳。
与家家户户大年夜的欢庆不同,这里,是一片死寂的黑。
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,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晓晴……晓晴,你在哪里?”
林浩然嘶吼着,声音在废墟中回荡,却得不到任何回应。
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袭来。
他踉跄着上前,踩着烧成黑炭的滚木,摔倒在地,却连站起来也顾不得,手脚并用地朝着那堆废墟爬过跑去。
他发疯似的扳开一根根倒塌的房梁,十指被磨得出血也没有停下。
瞳孔不自然地震颤着。
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
找到李晓晴,一定要找到李晓晴。
就在这时,特地出来看林浩然回没回来的小战士路过了这里,看见黑暗中的人影。
他快步上前,在林浩然还要往废墟上爬之前,一把拉住了他。
“林营长!林营长!你终于回来了!”
林浩然绝望的目光落在小战士身上,忽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。
十指混着焦灰和鲜血,紧紧抓住小战士手臂。
林浩然认出他,急忙询问:“小胡、小胡,你看见晓晴了吗?她怎么样了,啊?她怎么样了?”
小胡嘴一瘪,连日来的愧疚折磨得他直接哭了出来。
“林营长,你那天为啥要挂电话呀!嫂子死了……她死了……”
“我们都去看马戏了,发现起火时,已经来不及了……”
“火太大了,嫂子在里面,我们都进不去……林营长……我真的进不去……”
“轰隆——!”
林浩然脑子里惊雷炸响,他整个人颓然坐地。
“……死了?”
“晓晴……死了?”
林浩然坐在废墟上,目光空洞没有焦距,每一次呼吸都带起窒息般的痛苦。
“不、不可能,晓晴怎么会死呢?她不会死的……她不会死的……”
“是真的!”战士小胡抹了把脸,“嫂子的尸体,已经被军区收殓了,就等你回来了。”
一句话。
便将林浩然推入了无边地狱。
他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,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,片刻后,他强撑着爬起来,不管不顾地往军区跑。
冷风吹着他的脸颊,肺里像割裂一样痛。
一口气跑到军区。
他终于在停尸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妻子,曾经鲜活的人,现在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。
他的手颤抖着,想揭开白布,却始终无法落下。
军区首长叹了口气,拍拍他的肩膀:“节哀。”
随后,他又正色道:“这件事,军区一定会严查,李晓晴同志的家属也打过电话了,现在,我们压力也很大。”
“说起来,这火烧得蹊跷,你说这么一个大活人,怎么会连求救和自救都没有,就这么任由自己被火烧死呢?”
军区首长的话,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林浩然心上。
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。
脑海中只剩了四个字——无知无觉。
为什么无知无觉?
一个正常人,就算在睡梦中,发现起火也会惊醒,绝不可能在睡着时被活活烧死。
除非……她醒不来。
缸里的水,是他亲手挑回来的,那里面,有林母下的蒙汗药。
他杀害了,自己的妻子。
林浩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孙玉梅家的。
林母往他身后看了看,见没人,顿时就翻了个白眼。
“那个好吃懒做的又睡觉了吧?真是一点用都没有!根本指望不上。”
说着,她从床上坐起来,一把把孩子塞进孙玉梅怀里。
孩子顿时哇哇大哭,孙玉梅浑身疼,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也跟着一起哭。
一时间,吵得人太阳穴突突地疼。
林母不耐烦怒骂:“嚎什么嚎?别嚎了!你叫不来我去叫!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,今天我得好好教教她怎么做小!”
林浩然面无表情。
却在林母走过他身边时,一把抓住了她。
他声音沙哑低沉,带着绝望和哀恸。
“妈,别去了,晓晴死了。”
“死什么死!都是借口!她就是不想干活!”林母挥开他的手,下意识反驳,却突然愣住。
“你说什么?谁死了?”
林浩然喉中艰涩:“晓晴,我的妻子,她死了。”
一时间,连孙玉梅都止住了哭声,整个屋子,只剩下婴儿的啼哭。
林母摇着头,嗫嚅:“不可能,咋能说死就死,她是不是趁你不在,跟别人跑了?”
林浩然就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。
艰难复述:“一个大活人,不可能被活活烧死,还无知无觉,除非,她喝了我挑回去的水,那里面有你下的蒙汗药。”
林母倒抽一口气,捂着胸口跌坐在床上。
“不、不能……”
死寂半晌,林浩然张了张嘴:“妈,咱俩去自首吧。”
“自首?自什么首?那火又不是咱俩放的,为啥要我去自首,我又没杀人!”
“我不去!”
林浩然闭了闭眼,目光决绝:“好,那我去。”
三天后。
询问室里。
“林浩然同志,针对你描述的情况,我们公安同志已经进行了取证、采样和检测,李晓晴同志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。”
“你家的水缸里,包括死者体内,都没有提取到你说的蒙汗药成分,而死者确实是死于火灾,口鼻及肺部,均有浓烟吸入。”
“系窒息死亡后遭到焚烧,并不是像你说的,在食入蒙汗药的情况下,被活活烧死。”
“综上所述,你可以走了。”
说完,公安收起桌上的材料,走过去拍了拍林浩然的肩膀。
“林营长,我们听说你和妻子大学相识,感情甚笃,我知道,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,但还是不要太过悲痛了,多注意身体。”
“人死不能复生,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。”
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,公安的同志就开着门出去了。
可林浩然却久久未动。
他就那么僵直地坐着。
许久,才弯下腰,把脸埋进掌心,颤抖着肩膀。
从派出所离开以后。
林浩然请了个长假,把孙玉梅、林母和孩子送回了老家。
回来后,他递交了调职申请。
带着李晓晴的骨灰,永远离开了东南军区。
他要到李晓晴的父母身边去,替她尽孝,也替自己赎罪。
前往西北的火车上。
林浩然抱着骨灰盒,木然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,双手轻柔抚摸。
“晓晴,从今往后,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。”
06
五年后,又是一年除夕。
李家大门被敲响。
李晓晴母亲打开门,看见站在门外的人顿了顿,随后淡淡开口:“林营长。”
听见她淡漠的称呼,林浩然的心中划过一抹苦涩,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,抬了抬手中提着的礼品:“妈,过年了,我来给你送礼品。”
李母并没有接,而是疏离开口:“不必了,我女儿已经去世三年了,按理说你们的夫妻关系已经解除了,以后不必来了。”
林浩然的嘴角扯起一抹苦笑:“妈,一日夫妻,一世夫妻,虽然晓晴已经不在了,但对我来说您和爸就是我的亲爸妈,哪有过年不来看父母的道理?”
“我知道,因为晓晴的死,你们无法原谅我,我就不留下来了,但这些礼物你们一定要收下,就当是我孝敬你们的。”
林浩然将东西放下,随后转身离开。
看着他的背影,李母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。
她心里清楚林浩然本性不坏。
可想到她的女儿,她就控制不住地对他心生怨怼。
叹了口气,正准备将东西提起,一辆汽车在这时停在了李家门前。
门打开,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:“妈!”
李母的身形猛地一顿。
同时顿住的,还有刚走不远的林浩然。
他浑身一僵,几乎是被定在了那里。
回过神来后他转头,便看见了那个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身影——
李晓晴!
心剧烈狂跳起来,林浩然几乎控制不住朝那边走了一步。
是她,真的是她,她没死。
只见她下了车后就直接扑进了李母的怀中。
李母扶住李晓晴,眼中从不敢置信变成了激动,颤抖着手抚摸她的脸,眼眶都泛起了红,嘴里却嗔怪:“你这丫头,说好了过两年就回来,怎么五年了,才回来看妈?”
李晓晴的眼眶也有些发红,愧疚地看向李母:“妈,以后不会了。”
她假死离开之后,就给李父李母传了消息,生怕他们担心。
还告诉李母,两年内务必不能让林浩然知道她还活着。
而她则去了西北枪械研究所,走上了她原本该走的路,成为一名枪械研究员,近两年军方装配的新装备,都有她的参与。
现在,好不容易有空休假,趁着这次回来参加年终会议,她终于决定回家看看。
而林浩然……
李晓晴垂了垂眼,让自己忘记那段情绪,看向李母道:“妈,今后的每一年,每一个节日,我都会回来陪你。”
“好好好……”
李母脸上满是慈爱的笑,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,眼中划过心疼:“你瘦了……”
说着,她的目光顿了一瞬,随后轻叹一口气:“这五年,你过得好吗?”
07
李晓晴没有立刻回答母亲的问题,只是轻轻抱紧了她一下,感受着母亲身上熟悉的温暖,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安心。
她这些年一直在西北枪械研究所埋头苦干,每天面对的都是冰冷的图纸和精密的仪器,鲜少有时间想起过去那些纠缠不清的感情。
可一回到家,看到母亲眼中的心疼和期待,她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,强忍着泪水笑了笑:“妈,我过得很好,真的,工作顺利,同事们也照顾我,你别担心。”
李母点点头,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,嘴里还念叨着:“先进来,外面冷,妈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红烧肉,热着呢,先吃点垫垫肚子。”
林浩然站在不远处,身体僵硬得像一根木桩,他死死盯着李晓晴的背影,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剩下一个念头:她没死,她真的没死!
这些年,他抱着骨灰盒日夜自责,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她,每天都活在悔恨和痛苦中,军区的工作也只是机械完成,从未真正开心过。
现在看到活生生的李晓晴,他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样,腿软得几乎迈不动步,却又怕惊扰了她,只能远远看着,不敢靠近。
李晓晴进屋后,关上门的那一刻,似乎感应到了什么,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门外,但很快收回目光,专心陪母亲聊天。
林浩然终于回过神来,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他知道现在冲上去只会让局面更乱,必须找个机会好好问清楚。
他转身离开李家,脑子里乱成一锅粥,开车回了自己在西北的临时住所,一夜无眠,翻来覆去想着该怎么面对李晓晴。
第二天一早,林浩然就提着新买的礼品再次来到李家,这次他下定决心要见李晓晴一面,无论她愿不愿意听他的解释。
李母开门看到又是他,眉头皱起,正要拒绝,林浩然赶紧低声说:“妈,我知道晓晴回来了,我有话要对她说,就五分钟,好吗?”
李母犹豫了片刻,叹了口气,让开身子:“你进来吧,但别吵着她,她昨晚睡得晚。”
林浩然点点头,进屋后看到李晓晴坐在客厅沙发上,穿着简单的毛衣,头发随意扎起,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许多,却依旧美丽动人。
李晓晴看到他进来,脸色瞬间冷下来,站起身淡淡说:“你怎么又来了?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林浩然心如刀绞,却强忍着上前一步:“晓晴,你听我说,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死了,我抱着你的骨灰,每天都后悔得要命,如果你恨我,你打我骂我都行,但别不理我。”
李晓晴冷笑一声,眼神中满是嘲讽:“后悔?林浩然,你后悔的是什么?后悔没早点让我知道你和孙玉梅的事,还是后悔孩子生下来后,我这个正妻碍眼了?”
林浩然脸色苍白,赶紧摇头:“不是的,晓晴,你误会了,那孩子确实是我的,但我和孙玉梅是迫于家族压力,我从未 for 兼祧两房,可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!”
李晓晴不屑地摇头:“迫于压力?你骗谁呢?上辈子你瞒了我一辈子,这辈子我重生了,看清了你们的把戏,我假死就是为了彻底摆脱你!”
林浩然如遭雷击,瞪大眼睛:“重生?你说什么?晓晴,你在开玩笑吗?”
李晓晴懒得解释,冷冷说:“信不信由你,反正从今以后,我们桥归桥路归路,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。”
她转头对母亲说:“妈,送客吧,我不想看到他。”
李母叹气,拉着林浩然往外走:“浩然,你也看到了,晓晴不想见你,你就别纠缠了,各自安好吧。”
林浩然被推到门外,门“砰”的一声关上,他站在雪地里,风吹得脸生疼,却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。
他不甘心就这样结束,开车去了西北枪械研究所,找关系打听李晓晴的近况,才知道她这些年成了研究所的骨干,参与了好几项国家重点项目,获奖无数。
林浩然心里五味杂陈,一方面骄傲她过得这么出色,另一方面又嫉妒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年轻同事。
他决定不放弃,调职到西北军区,借着工作机会,经常出现在研究所附近,试图制造偶遇。
李晓晴第一次在研究所门口看到他时,愣了一下,随即冷脸走开,但林浩然厚着脸皮跟上:“晓晴,我调来西北了,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,你躲不掉的。”
李晓晴停下脚步,回头瞪他:“林浩然,你有完没完?军婚已经解除了,你还想怎样?”
林浩然深情地看着她:“晓晴,我知道我错了,但这些年我从未碰过孙玉梅,自从你‘死’后,我和她就分房睡,孩子我也没亲过几次,我只想赎罪,求你给我个机会。”
李晓晴嗤笑:“赎罪?晚了!我现在的生活很充实,不需要你来打扰。”
她说完上车离开,林浩然站在原地,看着车尾灯消失,拳头捏得死紧。
从那天起,林浩然开始了他的追求之路,每天给李晓晴送早餐,风雨无阻,研究所的同事们都看在眼里,私下议论这个痴情的前夫。
李晓晴起初很烦,扔掉早餐,但后来看到他冻得通红的手,还是心软了些许,却嘴硬不说。
研究所组织年会,李晓晴作为优秀研究员上台领奖,林浩然坐在台下,眼睛一刻不离她,看着她自信的光芒,心里满是悔意。
年会后,同事们起哄让李晓晴唱歌,她推脱不过,唱了一首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,声音清澈动人,林浩然听得眼眶湿润。
散场时,林浩然堵住她:“晓晴,你的歌声还是那么好听,这些年,我每天都听我们的结婚录像,就为了听到你的声音。”
李晓晴心颤了一下,但很快恢复冷静:“林浩然,别演了,你的把戏我看够了。”
林浩然摇头:“不是演戏,晓晴,我去老家离婚了,孙玉梅带着孩子走了,我现在是自由身,只想和你重新开始。”
李晓晴愣住,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,但她摇摇头:“不可能,我们回不去了。”
08
日子一天天过去,林浩然没有放弃,他开始学习李晓晴感兴趣的枪械知识,报名参加军区培训班,成绩优异,甚至发表了几篇相关论文。
研究所的领导注意到他,邀请他参与联合项目,林浩然借此机会,和李晓晴在工作中频繁接触。
起初李晓晴避开他,但项目紧迫,两人不得不合作,渐渐地,她发现林浩然变了,不再是那个油嘴滑舌的营长,而是认真钻研的专业军人。
一次实验失败,李晓晴急得红眼,林浩然连夜修改方案,第二天一早交给她,完美解决问题。
李晓晴看着他疲惫的眼睛,心里复杂:“你不用这么拼命,我不欠你的。”
林浩然笑了笑:“晓晴,我欠你的,一辈子都还不了。”
项目成功后,研究所举办庆功宴,林浩然作为功臣被邀请,李晓晴喝了点酒,微醺时,林浩然送她回家。
车上,李晓晴喃喃:“为什么现在才变好?上辈子你让我疼了一辈子。”
林浩然心痛握住她的手:“晓晴,如果重来,我一定只爱你一个。”
李晓晴抽回手,没说话,但没赶他走。
从那以后,李晓晴的态度软化了些,偶尔接受他的早餐,甚至一起讨论工作。
林浩然抓住机会,约她去看西北的雪景,李晓晴犹豫后同意了。
雪山下,林浩然单膝跪地,拿出戒指:“晓晴,嫁给我吧,这次我发誓,只对你一人好。”
李晓晴看着他真诚的眼睛,想起这些年的孤独,终于点头:“好,但你要证明给我看。”
林浩然喜极而泣,抱住她:“我一定证明,一辈子证明!”
09
婚礼在西北军区低调举行,只有亲友参加,李母看着女儿幸福的样子,终于释怀,祝福他们。
林浩然兑现承诺,对李晓晴百般宠爱,工作上支持她,生活上照顾周到,从不提过去的事。
李晓晴的事业如日中天,成了枪械领域的专家,经常出差讲课,林浩然每次都陪同,成了她的专属保镖。
一次出差回来,李晓晴发现自己怀孕了,她惊喜告诉林浩然,他激动得手足无措,当场请假陪产检。
孩子出生,是个女儿,林浩然抱着小家伙,泪流满面:“晓晴,谢谢你给我这个家。”
李晓晴笑着靠在他肩上:“浩然,我们终于幸福了。”
从此,他们一家三口,过着甜蜜的生活,林浩然升职为团长,李晓晴获国家奖项,爽快打脸所有看不起他们的人。
孙玉梅听说后,后悔不迭,但林浩然早已拉黑一切,专心爱妻女。
李晓晴偶尔想起上辈子,感慨重生真好,这次她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幸福。
